听！M心里的声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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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不久，身边一位女性朋友跟我“出柜”——她是一名女S。

　　她并不清楚我的角色定位，只知道我也是“同道中人”。我们便聊起了对字母圈的看法。她说：

　　我觉得在男S女M关系中，女性好惨。

　　女M真的太难了(赞同，大家都挺难的)

　　许多男S实在都太不靠谱了(点头如捣蒜)

　　男S女M关系里，不就是女M服侍男S，给男S免费**吗?(也不能这么说吧)

　　女M好像没有什么自主性，被人当玩具一样耍。

　　所以女孩做S比M好，做女M真是太难了。我觉得很容易被欺负。(这，还能随意自选的吗?)

　　……

　　我还以为她是担心我遇不上良人，但听完她的一番话，多少还是感到一丝无奈。

　　的确，很多人没搞清自己想要干嘛。渣男当道，也不是少见的事情(其他圈子同理)。但是，为什么要如此轻飘飘地否决女M呢?女M也是有自己想法的啊，为什么在许多人眼里女M如此面目模糊，以至于可以一笔带过吗?

　　与此同时，微博上有一位女S博主@二度生息 讲述了她目睹女M被调教现场感到的不适。(大概就是住在圈内朋友家，听到朋友和M玩耍的声音感到不适，冲出去制止了他们，具体请大家自行搜索)

　　我不清楚现场的情况究竟如何，当事人是自愿或被自愿，毕竟我也不在场。(但我认为这位博主敢于说出自己的冲动行径和内心疑惑，是真诚的)这位博主在文末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诘问：

　　玩主奴游戏真的没什么不可以，我只希望所有处在M的位置的朋友能想清楚这个问题：

　　「如果有得选择，如果有机会不经受那些伤害，如果还能站在一切的开头——你们到底会选择被虐还是被爱?」

　　这是一个反问句。博主已经准备好了她自己的答案：

　　如果一个女生想要被爱，这是她的自愿选择;如果她想要被虐，那么肯定是被威迫要挟或者童年阴影。

　　女M=软弱无能，脑子进水，内心缺爱吗?

　　为什么说的好像选择“被虐”的女生都是被逼的一样。

　　这不过是重复了对BDSM的污名罢了。

　　女M的刻板印象不仅存在于圈外，而且存在于圈里。女M常常被描绘为特定的、以取悦(某一类)男性为目的的欲望对象，而她们自己的声音和需求却被淹没在洪流之中。

　　许多主观的结论总是绕过她们就被得出。

　　我作为一名女M，在他人审视目光中，也遭遇了许多难以启齿的漠视和痛苦。

　　比如我喜欢被束缚的感觉，绳缚在我的M倾向中占了至少80%。

　　这也是我和身体和解的方式。平日，我忽视身体的需求，尽管去用理性钳制着我的四肢与五官，但在绳缚时，我感受到每一块肌肉承受重量时的拉扯感，某些敏感部位被轻抚后的微妙，我可以哭可以笑。

　　我开始跟不同的绳手约绳。尽管前期进行了大量的协商和交流，但我依旧遭遇了“审美鄙视”。

　　一次，我和一位富有经验的绳手约绳。在他时快时慢、富有节奏感的绑缚间，我陷入迷醉，无意识地发出了很轻促的叫声。

　　事后他却直白地表达了不满。他并不是说，“我们可以再进行尝试。我们可以试图达成XX的效果。”，而是化身明学style高级导师，严肃地指着我，说：

　　我觉得，你应该放下欲念，体验更纯粹的绳子。

　　他继续唠叨了许多他的绳缚理念，类似“被缚方应该XX”“绳缚是一种XX境界”。激昂陈词，目眺远方，我却不想再听下去了。我试图打断他的发言，解释我的行为，却发现他并不想听我述说。

　　我想起了此前交流过的绳手们，在前期协商时叨叨自己理论：

　　“被缚方应该表现出遭遇凌辱依旧不屈的感觉”

　　“被缚方应该柔柔弱弱的，与被虐形成完美的反差”

　　“被缚者应该学着控制表情，不然就不好看了”。(我又不是在表演，我只是想沉浸在绳缚里啊)

　　为什么是由绳手单方面评判被缚者的表现呢?你们可以先听一下我的声音吗?你们关心我的真实感受吗?

　　对我来说，这只是一个特殊的爱好，却被单方面规训，这跟教导女生如何叫床如何假装糕潮有何区别?

　　别误会，我并不是否认审美的差异性，而是，绳缚的表现，应该是双方共同协商努力达成的目标，而非单方面的价值评判。不然被缚者与绳手手中把玩的道具有何区别呢?

　　我还见证了一次奇怪的绳缚。私人小聚会，言谈间，有绳手便拿起绳子，随性地和另一位女生玩起了绳子。大功告成，想要拍照。女生昂着头注视着镜头，摄影师嘴里唠叨着“这眼神，不够M”，便跑了过去按下了女生的头。“这样好多了，”这才喜滋滋地拍照。

　　我并不认为女生一定要昂着头或者低下头才M，也不觉得摆出某个特定姿势就是M的。

　　也有人跟我说，“你不够M”“你主见那么强，应该不是M吧”“你这是在用S的心态做M”。

　　即使在圈内，许多人还是觉得“M”应该有特定的形象和表现。但每个人就是不一样的。即使我真的在用S的心态做M，那又有什么问题呢?

　　我还遭遇过一次几乎击溃我全部信念的指责。

　　在一次某组织举办的青年沙龙上，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讨论情感。慢慢地，就说到了性骚扰。我说，“其实字母圈也存在性骚扰的问题……”等我说完，一位嗓门很大的姐姐便马上瞪着我，嘴边还带着不屑的笑意：

　　呵，我在圈子这么多年了，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骚扰的。你啊(手指指向我)，做狗就好好做狗，进到圈子了，就好好玩，把这当成游戏，别人骚扰你，你就当做游戏，好好享受。不好吗?还整天埋怨的。我说你们这群人也是(手指围着大家指了一圈)，动不动就指责别人，都好好享受这场游戏啊。

　　这是当众处刑啊。我再也忍不住了，骂了一句脏话，逃离现场。

　　我就像一个被逼至末路的无助小孩。为什么我们的声音又被忽视了呢?

　　直到被逼至困境，我才真正明白我是谁，我想要什么。

　　我就是一个拥有许多欲望的人。我喜欢自我表达，我边界感强，我无法掩饰自己的不适，无法牺牲自我顺从他人。

　　我就是这么一个人，我无法改变，我不可能成为其他人。正如我永远无法学会在绳缚过程中保持安静沉默，扮演最优雅美丽的、被他人注视的角色。

　　这是我的声音，我相信，每个女M，也都会有自己的声音。

　　在那件事后，我几乎对自己完全丧失信心，甚至还拖了半年的稿。

　　后来，我在推特上见到了绳师“Ro-nin-浪人”的作品。被缚者都展现了一种“能量充沛，色气满满”的气场。

　　虽然被蒙上了双眼，但通过肢体的舒展，微张的嘴巴看出她们的渴望。我开始觉得原来M的形象是可以如此丰富立体。

　　19年12月，我去看了摄影师平深《不能说的》展，那是以SM为主题的摄影展。展览中展现了非常多样的M/臣服者的形象。

　　以乳胶头套裹住头部，但依然气定神闲、悠然自得地坐着，像猫咪般伸展着，十分满足此刻的状态。一些则穿着胶衣/皮革，受虐时挑衅地直视镜头。

　　从美学的角度讲，受虐的情景与人物的强烈个性形的反差造成了视觉冲击;

　　从SM的角度解读，那是一个隐喻式的对M方的赞许：

　　主动受虐，那必然是很强大的行为，那不仅是瞬间的欲望驱使，而且是经过理性思考、真实热爱的生活方式。

　　事后，平深老师跟我说：

　　你要先知道你是谁，有着自我意识，你才能知道你想成为什么人。

　　在平深老师和其他好友的鼓舞下，我学着拾回信心，开始思考我喜欢SM的初心：

　　我主动寻求受虐。那一刻，我是最强大的人。我愿意全身心地将自己交付给他人。对方是我凭借判断力和充分自信心选择的。

　　他可以高高在上，强势霸道，但这一切均源于我的权力交付。

　　那不是小心翼翼的协商，不是被逼到边界不得已的交涉、反抗、乞求，而是我主动的欲望表达。

　　想要痛苦，想要快乐，想要情欲，内心变态，这一切都是我，我。

　　很久之前，我曾在一篇文章里写过被缚的感受，如今看来，也是BDSM能够带给我的：

　　但绳子那一端似乎有个声音在说，飞吧。飞吧，只要你相信你能飞，你就会飞起来。……当世界颠倒，我看到了许多奇特的造型，无法辨认，试图看清这许多张脸时，世界又再次起飞。仿佛是藏身在万花筒之内，一个瞬时变幻的乐园中的核心体。我就是变幻本身。

　　我就是变幻本身。我就是欲望本身。

　　即使遭遇了那么多糟心事，哭过痛过受过伤，但我还是可以don’t give a shit，当一个牛逼哄哄的抖M的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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